蔡世平《鹧鸪天·观荷》读后
发布于1970-01-01 08:00 点击:3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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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王山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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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世平
我有池塘养碧萝。要留清梦压星河。时将绿影花浓缩，便入柔肠细折磨。
闲意绪，小心歌。近来水面起风波。夜深常见西窗月，又碰蛙声又碰荷。
蔡世平《鹧鸪天·观荷》读后
王宏
蔡世平老师《鹧鸪天·观荷》不是简单的即景抒情，而是一场与自我的秘密对话，在荷塘的镜像里，照见了现代人在喧嚣与宁静间辗转的灵魂。我读后有以下几点体会。
一、上阕起句“我有池塘养碧萝”，以“养”字统领全篇，如文人执帚扫云，将自然意象化为精神沃土。“留清梦压星河”之“压”字，妙如铁画银钩，将缥缈梦境赋以金石之重，恰似秦观“砌成此恨无重数”的妙笔，以具象写抽象，见执着之思。“时将绿影花浓缩，便入柔肠细折磨”，上下句形成精巧对仗，“绿影花浓缩”如工笔绘景，“柔肠细折磨”似写意传情，一收一放间，尽现对美的贪念与时光流逝的惶恐，暗合李商隐“一寸相思一寸灰”的深情与痛楚。
下阕“闲意绪，小心歌”，“闲”非真闲，“小心”处见心澜微惊，如李清照“寻寻觅觅”般的现代性孤独。“水面起风波”双关妙喻，既写自然涟漪，亦喻心湖褶皱，深得辛弃疾“把吴钩看了，栏杆拍遍”的言外之旨。结句“夜深常见西窗月，又碰蛙声又碰荷”，“碰”字通感奇绝，月光化身为多情客，轻叩蛙声之玉盘，摩挲荷叶之翠袖，如王维“月出惊山鸟”的空灵，又具现代人的细腻感知。
二、蔡世平老师深谙“诗眼”之道，字字推敲见真章。“养碧萝”之“养”，非寻常观赏，而是如陶渊明“采菊东篱下”的精神栽培，见文人对精神园地的主动建构；“压星河”之“压”，似苏东坡“乱石穿空，惊涛拍岸”的力量感，将梦境从云端压至人间，见理想与现实的微妙张力；“碰蛙声”之“碰”，打破“隔”的壁垒，让月光有了触觉，蛙声有了形状，如钱钟书所言“通感是艺术的通衢”，堪称“一字救活全篇”的典范。
三、中两联对仗工整而不失灵动。“时将绿影花浓缩，便入柔肠细折磨”，“时将”对“便入”，见时序流转；“绿影花”对“柔肠细”，以色彩对情感；“浓缩”对“折磨”，前者是空间的压缩，后者是时间的延展，妙在虚实相生。下阕“闲意绪，小心歌”，虽非严格对仗，却在节奏形成声韵呼应，“闲意”与“小心”形成心理反差，如弦上之音，欲扬先抑。
四、蔡世平老师善用古典意象，却注入现代精神。以“荷塘”为精神镜像，继承屈原“纫秋兰以为佩”的香草美人传统，却跳出“士不遇”的窠臼，转向现代人对宁静的渴望与喧嚣的突围。“西窗月”化用李商隐“何当共剪西窗烛”的相思，却转化为与自然对话的孤独自洽；“蛙声”“荷影”脱胎于辛弃疾“听取蛙声一片”的田园意趣，却赋予其都市人心灵共振的现代性。袁枚“作诗贵曲”之论在此得见：不直写心事，而以“碰”字曲笔传情。
五、以“夜深西窗月”收束全篇，妙在以景语结情语。月光是古典诗词的永恒意象，在此却成为现代人的心灵镜像，它既是“压星河”的清梦载体，亦是“碰蛙声”的情感媒介。结句的“碰”字，如《红楼梦》中黛玉葬花的轻叩，既是与自然的对话，更是与自我的和解。前句“水面起风波”的动荡，终在月光的轻抚中得以安顿，形成“起—承—转—合”的情感闭环，恰似太极推手，将生活的褶皱揉进月光的温柔里。
六、此词妙在“以旧瓶装新酒”。格律严守《鹧鸪天》之规范，意象尽取荷塘、星月、蛙声等古典元素，却处处跳动着现代人心跳。“小心歌”的谨慎，“细折磨”的甜蜜痛苦，“水面风波”的隐喻，皆直指现代人在快节奏生活中对精神原乡的追寻。正如王国维“一切景语皆情语”，此词以荷塘为镜，既照见古典诗词的雅致，亦映出现代人“心有猛虎，细嗅蔷薇”的精神困境与自洽智慧。
蔡世平老师此词，如一幅水墨丹青，以传统技法绘现代心象。在“养碧萝”的文人痴气里，在“碰蛙声”的通感妙笔中，我们既见到了辛弃疾的沉郁、李清照的婉约，更听见当代人在喧嚣中叩问内心的声音。词之妙，不在辞藻堆砌，而在以“折磨”写温柔，以“风波”见安顿，最终在“月光碰荷”的刹那，照见生命本真的微光，那是古典与现代交织的永恒乡愁，亦是每个灵魂对宁静的终极皈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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